这一次的旅行对我有着特殊的意义,第一次的一个人的旅行。
我的感受是什么呢?只有孤单吗?不,不是这样的。一个人的旅行,你能体会到的,绝不只是孤单的滋味,而会带给你许多意向不到的体验,遇到的人,看到的风景,和那些未经排演便发生的故事。
孤独和自由是一对非常紧密的朋友。当你感到孤独时,那你正好拥有着自由。如果你想要获得自由,意味着就得承担孤独的滋味。如果说每个人都是自由的,所以说每个人也是孤独的。
旅行,是打破日常规律生活的一种方式。它让你的感官重新激活,唤醒每一个细胞保持警惕,让你更加留心观察周围的一切,比如感觉到一阵风经过,看见一朵云飘过。这时,你开始关心天气,开始期待黎明,开始注意到时间流逝发出的声响。
也许,我会不经意向别人提起,曾经到过那里。或许,我只是刚好经过,一盏茶的须臾。
第一天
从Fllersleben到Heidelberg的火车,需要换乘3次,我7点出门,天色依然被黑暗笼罩。11点45分,抵达海德堡。首先,解决温饱是大事。一开始去的是一家叫做Das Boothaus 的餐厅,结果发现早已关店了,餐厅里摆满了圣诞树,很神奇。后来找到了一家叫做Schnitzelbank 的小饭馆,环境很复古,仿佛置身于中世纪,昏暗的灯光,木制的桌椅,尤其是餐桌上刻满了看不懂的文字和图案,很有意思。由于餐桌有限,我只好和人共用餐桌。同桌的是一家人,爸爸妈妈,小男孩和小女孩。男孩正在教小妹妹玩一种扑克游戏。游戏规则十分简单:双方随机抽取一张牌,放在自己额头前,一方只能看到对方的牌,然后猜测自己的牌是否比对方的大。过了一会儿,3个亚洲面孔的女孩也来到了这一桌。在我们确认彼此的来处后,便开始畅快地边吃边聊起来。她们正在英国约克留学,学的是音乐相关,一个声乐,两个是音乐教育。留学的初衷,是想接触外面的世界,开阔眼界。
午饭过后,我想先放下行李,就和她们分开了,不过后来在哲学家小径途中又碰到了。完成check in后,我立即出发,前往哲学家小径。穿过老桥,便到了小径的入口。上山的一段路是由石板铺成,两旁是长满青苔的石墙。路面有一点陡,下过雨后,也有一点湿滑,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几分种后,抵达半山腰,哲学家小径的正式起始点。哲学家小径的路面是平坦的水泥地面,走起来很轻松。放眼望去,海德堡的城区风貌尽收眼底,海德堡城堡隔河相望。一路上大都是慕名而来的游客,有的三两一起,有的也和我一样独自一人。这条小径的名字由来,据说是因为海德堡的哲学家们以前经常会来这里思考问题。我虽然不是哲学家,但也可以依托着此情此景思考些什么。我都想到了什么?孤独,一个人面对的孤独。我看到了一对恋人(我猜测)正在拍照,一开始是女生给男生拍,并指导他如何摆动作。男孩有些憨直,很可爱。后来换男生给女孩拍照,也会指导她的姿势。女孩有些搞怪,很可爱。如果可以,我是不是更希望此时有人在我身边?我期待有人和我同行,一起迎接前方的风景。我也想到了他,和他的关系。他很好,对我很好,从一个朋友的角度来说。但他没有想要和我一起走在路上,而我那不肯停下的脚步,让我们注定无法成为同行伙伴。我很遗憾,我只能回到他朋友的位置,他也不能是我最好的朋友。
不到一小时,我已走完了哲学家小径。时间尚早,我继续往前,来到了老城区。老城区的热闹让刚从哲学家小径清幽的氛围中出来的我有些不适应,所以我避开了商铺林立的主街,选择了另一条僻静一些的街,目的地是海德堡大学图书馆。老城区的建筑,散发着一种历史的气息,如果仔细听,似乎都能听到中世纪时期马车的脚踏声,还有身着长袍的人们,来来往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图书馆对我来说,成为了最好的休息场所。拖着疲惫的身体,我在这里睡着了,睡得很安稳,终于可以暂时放下紧绷的神经,我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醒来时,天色已是完全黑沉下来,我该回酒店了。途径圣诞市场,食物的味道和欢笑声肆意弥漫。我疾步穿过人群,尽量不沾染一丝格格不入的空气。
回到青旅,living room 只有我一人。我打开了日记本,却发现笔已经没水,只好拿起青旅桌上的圆珠笔,开始回顾我的第一天。可是还没写完,几个女孩已经拿着食物饮料走了进来,还打开了手机里嘈杂的音乐。于是,我只得离开这里,回到房间。这时候思绪已断,没了写作的动力。同时也感觉头晕晕的,似乎有点发烧的前奏。尽管灯光刺眼,我还是睡过去了。中途被同住的人接二连三吵醒,有的11点回来,有的12点,有的甚至1点多才回来。我睡得很不好,心里有点愤愤,想以后还是尽量不要住青旅了。
第二天
早上6点,有人开始起来洗漱了。虽然睡得不好,此时我也没什么睡意,也就起床洗漱吃早餐。早餐是从家里带来的一个苹果和两片烤过的面包,称不上可口,但还算能果腹。7点1刻左后,我离开了青旅,开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路灯们睡眼惺忪,昏昏暗暗,昨夜的雨,还躺在石板路间的缝隙里,尚未离去。此时离天亮还有一小时的时间,我不知道我可以去哪里,只得任由脚步自己决定。偶然听到声响,前面隐约有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经过,身体就不自主地颤栗,然后环顾四周,视线检查每一个可能存在危险的角落。不知不觉,我来到了老桥。
古往今来,老桥一直连接着老城区和王座山,也连接着喧嚣与宁静。不知它已经承载多少行人过客的步履,那我是其中第多少个?在老城区的一侧,灯光星星点点;而另一侧,也就是哲学家小径所在的地方,到处漆黑一片,仿佛隐没在黑暗之中。我站在老桥上,一会看看老城区,一会看看王座山,也一会看看两者之间的内卡河。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来来回回从一端到另一端。现在的老城区我是不敢去的,害怕那黑漆漆的街道,王座山那一侧也去不了,所以我只能沿着河道,往前走。没有目的地,打发时间,等天明。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哲学家小径的另一个入口。既然来到了这里,那我就再走一次哲学家小径吧。与上次相反的方向,或许能有另外一番感受。这时候天色已经明亮起来,虽然没有阳光,但黑暗已经褪去,我不再害怕了。这一次,我把昨天没走过的路都走了一次,看到了俾斯麦纪念碑,还发现了一些小道。不一会儿,第二次哲学家小径之旅也结束了。9点一刻左右,我回到了青旅,稍微休息一下。这时候的Living room开始逐渐热闹起来,由于这家青旅提供牛奶,麦片,咖啡,很多人会在这里吃早餐。我热了一杯牛奶,用来泡麦片,味道还不错。沙发椅上有两人年轻人在聊天,讨论关于昨晚睡得好不好,以及他们和大学室友生活习惯上的差异,比如早上洗澡还是晚上洗澡。当他们说到打算去一家这里的奶茶店,我便忍不住要参与到他们的对话中了。接着,我们就开始闲聊彼此的一些个人信息。他们是堂兄弟,堂哥在德国念博士,德国文学,堂弟在美国底特律念CS,圣诞假来找堂哥玩。这时候,一个德国大叔也坐了进来,开始加入我们的对话。但很快他就把话聊死了,因为问到了中国和台湾的政治关系。我和这两个男生一时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回应。10点半左右,我已经没了尬聊的兴致,打算开始去海德堡城堡。本想着和这两个台湾男生作伴,但他们想11点出发,我是不能再等了,于是又回到了一个人的旅程。我竟然主动提出和他们一起,看来当时我真的有点不想再一个人了,但最后终究还是一个人上路了。
从青旅到海德堡城堡,十分方便,既可以乘坐齿轮缆车,也可以步行,只需10多分钟。我选择了步行,我的一贯风格,因为步行能让我看到更多的风景,太快的话往往会让人错过许多。在历经几次王权争夺之战后,尽管城堡主体已几近断壁残垣,但透过每一处雕花,你仍可窥见它往日的辉煌与奢华。几代君主更迭,几世风雨霜冻。无论是枪声火炮,还是极乐之声,再也无法传入到今日之人的耳朵里。而今天的人,仅凭这些石头文字,是否就能理解那些过去存在过、但不再被想起的人或事呢?如果能坦然接受有些东西注定会消逝,那些因执念而生的忧愁是否就能随风而散呢?”我奈何不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奈何不了我。“说出这句话的人,该有多么坚韧的一颗心呐。
可能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加上到了午餐时间,饥寒交迫的我,感觉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在参观完Big Berrel 和 Apotheic Musuem后,我本打算撤退,然而在路过Ruprechtsbau的时候,这个地方引起了我的好奇。到目前为止,我还是不知道城堡内部是长什么样。这个地方只在整点才开放,所以我在寒风中苦苦等待了1个多小时,然而最后被告知,我的票没有包含导游部分,所以不能进去。漫长等待的落空,让我完全失去了参观的心情,现在我只想回到一个温暖的地方,哪儿也不想去了。
此时的living room只有我一人,吃着热牛奶浸泡的麦片,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开始有点希望这趟旅程能早点结束,因为身体里的寒冷,我快承受不住了。这时候,妈妈发来了视频通话。看到妈妈的一瞬间,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但是我不能让她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一个人在外旅行,我不想让她担心。过了一会儿,房间里迎来了新的住客,来自台湾的一个女生。简短的聊天后,她出了门。我又变回了一个人,和低落的情绪一起,躺在床上。 不行,我不能这样下去,我得出门,虽然不知道该去那里。于是,我第一次走入了这里的圣诞市场。
我先在圣诞市场里寻觅了点食物Schnupfnudeln,然后便前往海德堡图书馆,那里已成为我的精神家园。这一次我进入了图书馆的内部区域,假装自己是一个这里的学生,而不是一个孤独的游客。正值圣诞假期间,图书馆里的学生三三两两,座位十分富余,每个人都有足够的个人空间。我也选了一个安全的区域坐下,打开《给青年诗人的十封信》。这本我已经读过三四遍的书,每次都带给我新的体会。这一次它给我了更多的温暖,在这个寒冷的时刻。读了一会儿,我感到了一种如释重负后的疲惫感,于是趴在桌上睡着了,我可以安心地休息一会儿了。
5点3刻,我自然醒来。手机收到了梦非的消息,问我是否已回到酒店。这时,我已恢复了些体力,该是时候离开了。夜幕下的圣诞市场,节日的氛围更加浓厚了。我将双手紧紧插在口袋里,目光锁定,脚步不带一丝迟疑,朝着青旅的方向迈去。
在Living room,我再次碰到了早上的德国大叔。和他尬聊了一会儿后,便回到房间,继续看《给青年人的十封信》。陆陆续续,其他同住的人也回到了房间,两位台湾女生,一位韩国女生。其中一位台湾女生十分健谈,在她的促使下,我们四个人聊了好久,关于那些旅行中遇到的趣事,如何准备一个人的旅行,会遇到的危险,哪些地方值得去玩,亚裔女孩为何更容易被坏人盯上。这一夜,我很开心,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的日子,睡得很安稳。旅行中的不期而遇,短暂却愉快的交谈,没有难舍难分的告别,一切自然发生,多么美好。
第三天
虽然6点已醒,但见室友们还在沉睡中,我不忍打扰,所以继续睡去。今天是最后一天,没有特别的安排。吃过早餐,我与室友们告别, 留下一句”有缘再见”,便出了门,打算再登一次城堡。已是早晨8点,天空依然黑暗笼罩,尽管有路灯照明,但是城堡周围像是被一股幽暗阴森的力量环绕,我感到很害怕。不时地回头,然后环顾周围,以反复确认没有异常出现。尤其是进入石洞的一段路,我真的是害怕极了,直到看到了售票站的灯光,一颗悬着的心才落地。不禁感叹,古堡很适合作为惊悚故事的发生地。
同样,作为第二次的探访,我会选择那些还没有走过的路,以对城堡的地形有更多了解,并从各个不同视角来认识城堡。从城堡下来,回到青旅,打算退房。昨晚的小伙伴们,似乎已经退房了。空空的房间,昨夜的欢声笑语还回荡在我耳边。这样也好,不说再见,也没有感伤。各自上路,各自精彩。
午饭挑了一家中东餐厅。饭间,伴着中东特色的音乐,嘴里充盈着中东的味道。一个亚洲的身体,在德国的一座小镇,品尝中东的食物,真是很有意思。
回程的火车遇到了点问题,第一趟火车晚点35分钟,导致错过了后面的火车,只得改换乘其他车次,还增加了换乘的次数。回到家已经9点,一段旅程宣告结束,生活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