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喜爱上诗的人是辛波斯卡。在这之前,有关诗与诗人的认识,我仅限于语文课本的那些,抒发思乡之情,亡国家恨一类。坦白讲,真的很难和这些情感产生共鸣,因为生活经历所限,思想境界也达不到。记不清我到底是怎样遇到辛波斯卡的诗,哦好像是做了一个职业测试。测试报告说我是哲学家类型——生活在自己的理想世界,代表人物是吉米,他的代表作是漫画《向左走,向右走》。我只是哈哈一笑,就把报告的结果丢在一边,反而对这部漫画产生了兴趣。吉米说这部漫画是受到一首诗的启发——《一见钟情》。再后来,我就从图书馆借回了《万物静默如迷》。再后来,买回了《我曾这样寂寞生活》和《给所有昨日的诗》。至今我都十分庆幸那天做了那个职业测试,其重要性就像大一时读《追风筝的人》,从此打开了一个世界。
艾米莉·狄金森的名字在许多本小说里被提起,让我对她十分好奇。了解一个人,看TA写下的文字也许能知道得很多。她的风格与辛波斯卡不太一样,但我也是非常地喜欢。辛波斯卡的诗像水,与万物连接;狄金森的诗像火,炽热发烫。我的喜爱是因为她们对于周围生活的细腻观察和独道见解,没有诘屈聱牙的辞藻,以及我能感受到的共鸣。在我的想象中,狄金森应该是一个像她诗一样很酷的人,敢爱敢恨,洒脱自由,她的诗绝大数都没有题目。或许她没觉得自己在写诗,只是像日常讲话,所以没什么必要给自己说过的话起名字。
摘抄
欢乐是痛苦的铠甲——
痛苦在里面小备战,
免得有人打探到血迹,
发出“你受伤了”的惊喊!
我是无名小足!你是哪位?
难道你——也是——无名之辈?
那咱俩岂不是一对?
别声张!他们是宣扬——你明白!
当个名流——多么——无聊!
像只青蛙——何等火爆——
终生一个六月——对一片——
倾倒的泥沼——把自己聒噪!
我衡量我遇到的每一桩悲伤
用的是眯缝、探索的眼睛——
我纳闷他像我的一般沉重——
还是身量较为轻盈。
我纳闷他们把它承受了很久——
还是它才刚刚起步——
我说不清我悲伤的日期
它给人的感觉是久远的痛苦——
我纳闷活着是否疼痛——
他们是否必须尝试——
而且——加入他们能从中选择——
那会不会选择——去死——
我注意到有的人——长期耐心等待——
最终——恢复了他们的笑容——
这就等于模仿一盏
燃油极少的灯——
当岁月把数千年堆积上——
早年损伤他们的——祸害——
我纳闷——那样一种流逝
能否给他们任何抚慰
抑或他们的疼痛仍会迁延
贯穿多少世纪
明白一种与爱情完全不同的——
更大苦痛的勇气——
悲伤者——多多——人们告诉我——
原因各有不同——
死亡——只有一个——而且只来一回——
而且只是钉住眼睛——
有贫困的悲伤——有寒冷的悲伤——
有一种人们称之为“绝望”——
有看见了本地的空气——
却被逐出本地目光的流放——
尽管对那一种我也许——
猜得不对——但对我而言
它在经过髑髅山时
提供了一种彻骨的舒坦——
指出十字架的——式样——
以及它们大都如何佩戴——
假定有的——就像我的一样——
仍然感到迷醉——
诸天保不住自己的秘密!
它们把秘密泄露给群山——
群山仅仅泄露给果园——
果园——又泄露给了水仙!
一只小鸟——正巧——飞过——
无意中把一切全都听着——
如果我收买了那只小鸟——
谁知道她是不是肯说?
我想——我不会那么做——
还是不知道——更好——
如果夏天是一条公理——
白雪则有什么妖道?
所以保守自己的秘密——天父!
即使我能——我也不想
知道那些宝蓝的家伙,
在你新式的世界搞什么名堂!
我如此害怕那一只旅鸫,
不过他现在已被制服,
我对长大的他大体习惯,
尽管他给了一些痛楚—
我认为只要我能活到
第一声呼叫通过—
并非林中所有的演奏
都有力量残害我—
我不敢见黄水仙花—
唯恐他们的黄袍
把我刺穿,用的是一种
我感到陌生的时髦—
我希望青草快快生长—
这样—到能看见的时候—
他就会长得很高,最高的一棵
直插云霄—无法将我瞅—
我受不了蜜蜂的到来,
我希望他们待在远方
在他们去的昏暗国度,
他们有什么话可对我讲?
不过他们仍在此地;没有一个造物落下—
繁华并未躲向远方
而对我这位苦难国的女王—
表现出温柔的敬仰—
每一个走时都向我敬礼,
而我把稚嫩的羽毛竖正,
凄然地领受
他们漠然的鼓声—
他要把我囫囵吞,弄得我——
就像一颗附在
蒲公英袖管上的露珠——
我大吃一惊——连忙跳开—
可他——他跟上来——紧追不舍——
我感到他的银蹄
碰上了我的脚踝——于是我的鞋
就要四溢珠玑
最后我们碰见永固城
他似乎不识一人
于是鞠了个躬——瞪了我一眼——
大海便往回奔
听到一只金黄鹂歌唱
事情也许平常——
或只是圣事一桩。
千回百转歌声相同
只因众生充耳不闻
并非鸟儿歌技平庸——
人的耳朵各式各样
凡听到的种种音响
都要用深色或浅色装潢——
因此无论它是诗句,
或者什么都不是
都是出自心里。
那“乐声在树上——”
怀疑论者——让我望望
“不,先生!在你心中藏!“
她的帽子是天空—
宇宙——她的鞋子——
群星——她腰带上的小装饰—
她的麻纱——蓝色的
亲爱的三月——进来吧——
我是多么欢喜——
我先前就盼着你——
请你摘下你的帽子——
你准是一路走路过来的——
你显得气喘吁吁——
亲爱的三月,你好,万事如何——
你留下大自然一切可好——
啊,三月,赶快随我上楼去——
我有千言万语来相告——
你的来信我已收到,还有小鸟——
枫树从不知道你要来——直到我呼唤
我声明——他们的脸涨得多红——
不过三月,原谅我——而且
你留给我着色的所有山头——
没有一点适合的紫色——
你把它全部随身带走——
谁在敲门?是四月。
把门锁上——
我不情愿叫人纠缠——
他在别处待了一年才来探访
这时我手头十分忙碌——
可一旦你回来
琐事就显得不屑一顾
于是责怪就像夸奖一样珍贵
夸奖也像责怪一样纯粹
你记得把我们和斯威策先生隔开的那堵快塌的墙——还有快倒得榆树和常青树——还有其他快倒得东西——它们在简简单单的十二个内萌发,凋谢,开花——啊——它们在这儿,我头上的天空比意大利的还要晴朗,蓝眼睛上上下下观望一瞧——从这里放眼望去,上天堂的路依稀可见!这儿有旅鸫——刚刚回家——有荒唐的乌鸦——还有松鸦——你信不信——真没想到,这儿有一只大黄蜂——不是夏天带来的那种——约翰——雄赳赳气昂昂的蜜蜂,而是打扮入时、像娘儿们的那种。很多快乐的东西——我得描绘,约翰,假如你和我在一起,在这四月的草地上——还是有凄凉的景象——到处都有半截入了土的翅膀,去年还拍动着——一根腐烂的羽毛,一所空空的房子,一只鸟曾在那里住过。去年的苍蝇在何处,跑它们的差去了,去年的蟋蟀也倒毙了。约翰,我们也在飞腾—凋零——还有那首歌” 躺在这儿“,现在就挂在我们的嘴上——将会哼一阵子,很快就会消亡。
去声,去死,用胜利的身体再去攀登,下次,大显身手于高空——不是小学生的作文!
认为我们能够永恒,这是一种乐天的思想——空中和地上充满了逝去了的——完结了的生命——这种应许的复活,确实是一种自以为是的东西!祝贺我——约翰——老兄——”祝你健康“——因为我们俩每一个都有两条命,所以不必吝惜”眼前存在的“这个——
哈——哈——如果哪一个有能耐——我们就是一支回旋曲!
谢谢你的来信,约翰——收到信我很高兴——两封都收到我更高兴,我的确很高兴看见——在你心中,是否还有一封,有天要给我寄来——当你忧心忡忡时,知道”昔日“还有自己的位置,倒令人欣——冷僻的角落仍然有它们的常客。在更加纷扰的忧虑、更加枯燥的日子里,在蜘蛛网似的东西已屡见不鲜时——把过去的一切封存起来,像一首歌谣曾经吟唱有湮没了那样,怀念故交,洒一滴泪,如果一个努力的吟游歌手偶然唱歌的话。
我很高兴,你能在一所学校教学——欣慰的是这工作很愉快——你新朋友的——文质彬彬很有趣——我知道每当你成功时,我总会觉得高兴自豪。我还是弹奏那稀奇的老调,在真诚的时辰过后,它们总是萦回在你的脑际——以它们的悲哀和欢乐把亲爱的苏唤醒,并使我癫狂——那个春天——那些令人欢欣鼓舞的日子——离我们何其遥远——我们的四月先上天堂——但愿我们能在那儿跟她相见——就在”父的右手“。记着——约翰——虽然你四处流浪——那些没有去流浪的人将记着你,苏和马蒂向你问好,文妮的问候也在这儿,如果你愿意,请再给我写信——
二月像溜冰似的一晃而过,于是我结实了三月。那位陌生人说过”春光不照陆地也不照海洋“。
”我为什么爱“你,先生?
因为——
风不需要草儿
回答——为何他经过
她就东倒西歪。
因为他知道——可
你不知底——
我们也不晓得——
我们懂得这个道理
也就足矣
闪电——从不询问眼睛
为何他经过时——它要闭上——
因为他知道它说不清——
而很多道理不可言传——
却更受——
少数——雅士的喜欢——
日出——先生——强我所难——
因为他就是日出——我看得见——
所以——我就
把你爱恋
去找他!快乐的信!
给他讲——
给他讲我没有写完的那一页——
给他讲——我只讲句法——
而把动词和代词忽略——
给他讲手指赶得多么急
然后——它们又是怎样——慢慢——跋涉——
随后你希望你的纸页上长着眼睛
于是你能看见是什么将它们运作
给他讲——那不是一名老练的作者
你从那吃力的行文上——猜得出来
你可以听见你后面,胸衣用劲一拉
仿佛它受的力只来自一个小孩
你几乎有点可怜它——你——它就是这种做法
给他讲——不——你不妨在那里含糊其辞
因为知道了,就会令他心碎
那样一来——你和我——就更加沉寂。
给他讲——夜已完——我们还未完
那只老钟不断地嘶叫着”白天“!
而你——变得昏昏欲睡——于是乞求结束
再说,它这样可以把什么——阻拦?
给他讲——她是怎样把你小心——封上!
不过——要是他问你在哪里藏!
到明天——快乐的信!
搔首弄姿——再把头摇晃!
假如你要在秋季到来,
我就把夏天一挥而去
半是微笑,半是轻蔑,
像主妇们把苍蝇驱除。
假如我能在一年后见到你,
我就把每月都团进球里——
把他们单另放进抽屉,
以免混淆它们的次序——
假如仅仅迁延几个世纪,
我就扳着指头算计,
一减再减,直到我的手指
都掉进范迪门地。
假如肯定,你我生命的相会——
必须在今生结束后完成
我就把它像是果皮一样抛开,
欣然接受永恒——
可现在,尚难确定
这中间路程有多长,
这就像妖蜂把我蛰了——
却不肯把它的刺——明讲。
我们长大了不再需要爱,像别的东西
我们把它搁进抽屉——
直到它显得古色古香
好像老祖宗的旧衣。
你发的水冲垮了我棕色眼睛的堤坝
我从未见过荒野
我从未见过大海
可是我知道石楠的模样
也知道巨浪是什么形态
我从未跟上帝交谈
也未到天国造访
但我确信那个地点
就像给过客票一样——
我有一只春鸟
为我高歌长啸——
诱来了一片春光。
夏天姗姗地来了——
玫瑰慢慢地开了。
旅鸫不知去向。
但我并不苦恼
因为我知道我的鸟
虽然飞往海外——
却在大洋彼岸为我
学唱时新的歌
一定会回来。
在更加安全的手里依傍
于更加实在的国度飞翔
我的小鸟们——
它们虽然已经离去,
我告诉我疑虑的心绪
它们属于您。
在更加宁静的明朗里
在更加灿烂的金光里
我看见
这里区区的疑虑与恐惧,
此间小小的矛盾和冲突
统统被驱散。
那时我将不会苦恼
因为我知道我的鸟
纵然已经飞去
但在远方的树上
为我尽情欢唱
必回无疑。